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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年得布克文学奖颁给年仅28岁新西兰女作家埃莉诺·卡顿(Eleanor Catton),算是为文学界诸位年轻人出了口恶气。我一直觉得奖励来得太迟,看起来更像讽刺。诺贝尔文学奖非要等到作家行将就木才把奖杯送到面前,难怪88岁的多丽丝·莱辛得知获奖后,一屁股坐在门口台阶上说我的神呀。
 
 
不过在文学界,奖项多颁给年老作家却属合理。现实小说多出自人生经历,作家若太年轻,作品往往遭人怀疑。纵观所有20岁左右成名作家,笔下写的多为青春。他们把这段可怜的时间翻来覆去写个几遍,留下来的就只有作家头衔。等到他们长大,人生已被“成名作家”挤占,剩下的经验往往容易流于空洞。埃莉诺·卡顿也不例外,她因处女长篇《彩排》名声大震,继而凭借第二本长篇《发光体》获得布克奖。《彩排》的母题当然是青春和成长,作者想要挑战这个已被反复书写的题材,必须要借用母题之外的技巧。 
   
 
这本小说内容是高中女生维多利亚和老师的恋情被发现后,在校园里引起的余波。故事有两条主线:一是维多利亚的妹妹伊索尔德继续在学校上课,遇到有同性恋倾向的女生朱莉亚。两人同在一位老师门下学习萨克斯风,并开始似真似假的同性恋;二是热爱表演的斯坦利考入戏剧学院学习表演,获悉师生恋事件后决定以此为蓝本编排一出话剧。两条主线的交点是斯坦利和伊索尔德相恋,高潮是斯坦利在舞台剧上演前愕然发现伊索尔德是维多利亚的妹妹,而此时伊索尔德全家已坐在台下准备观看演出。 
   
 
埃莉诺·卡顿陷于青春题材,不得不落俗写成长的镇痛。《彩排》并非多么独特且精彩的故事。青春期不管黑暗的、明媚的、忧伤的、仰头45度角的,轮番来过已再难有新奇。埃莉诺·卡顿只能在青春中添加同性恋和师生恋做调味剂,不过效果仍然不好。 
   
 
让《彩排》显得与众不同的并非故事,而是技巧。在此书开篇,就没有写明伊索尔德是真实主角或是舞台角色,她所带领的故事线更像是一出舞台剧;而斯坦利是小说里真实存在的角色,但他由于身在戏剧学院,却一直出现在舞台上。这种舞台和现实的虚实交映让人惊奇。卡顿对现实和舞台上每幕描写都像有出话剧正在上演,对话也像对白,这反而有种奇异的戏剧美感。尤其在高潮处,原本虚假的舞台人物出现在剧场里准备观看演出,难辨真假能为小说添加魅力。 
  
 
这种魅力源自技巧,埃莉诺·卡顿不仅精心编排整部小说结构和叙事线,也精心编排她对青春的理解——青春只是人生的彩排。这不仅在字面上,也在于孩子对成人世界虚实难辨地模仿。无疑埃莉诺·卡顿讲故事的技巧是好的,将多线并进的故事控制得有条不紊。不仅是技巧,《彩排》中某些描述也别具一格,如“女孩都是天生的两面派、更狡猾、更善于把真实的自己虚伪地隐藏起来。而男孩的个性相对就清晰多了。女孩能迅速清楚的区分表演和真实的自我,区分形式和实质。这种永远的双面性意味着她们既是广告,同时又是商品本身。她们总是在表演。”这些颇有特点描述和讲故事的技巧填充了整本《彩排》,但我始终觉得这些只是小说的一部分,让文学迷人另需很多东西,而埃莉诺·卡顿却没能提供。 
   
 
我觉得《彩排》不是本多了不起的小说,布克奖也不能为它增色。让卡顿获奖的小说《发光体》明显摆脱了青春主题的缺陷。从《彩排》到《发光体》,卡顿不再是“年度黄金小说女孩”,而是“最年轻的布克奖得主”——无论如何,这是好消息,作家不需要等到白发苍苍即可获奖。由于迟到的奖励确实太像讽刺,所以即便奖项颁给不那么成熟也不那么优秀的作家,听起来也让人好过一点。对卡顿而言,失败的处女作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不能摆脱同一主题。但从《发光体》来看,她不仅借此拿奖,更借此获得了新的自己。这多少让人欣慰,而莱辛即便获得诺贝尔文学奖,也大声抱怨这奖项迟到了30年。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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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更生

苏更生

13篇文章 9年前更新

书评人,媒体人,业余也写专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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